石桥村位于丹寨县南皋乡西部,距县城23公里。村里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桥,石桥村因此而得名。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有苗、汉、水、东乡、瑶、侗、仡佬、布依、畲等民族,其中苗族占多数。古法造纸是石桥村特有的民族传统工艺,从唐朝中期开始沿传至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传统工艺保持完好。造纸是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目前生产的纸有迎春纸、百年老纸、云秀纸、云龙纸、鲜花草纸、彩色手工纸等16个系列共160余种,销往世界各地。ClP贵州163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从丹寨县城出发,迎着山间温柔的风,穿过叠嶂青翠的山,车轮行驶过23公里的柏油路,停在了一座石门前,石门上书“纸街”二字,我们到达了石桥村。
村支书王兴武两个月前刚上任,是个大忙人,不仅要忙村里的事情,还要照看自家的生意。他的家就在石桥村的一座大门边上,四层木制小楼散发着浓郁的苗侗风情,一楼是古法造纸展示厅,既展示销售古法造纸成品,也能做造纸体验;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客栈;四楼是仓库。我们走进展示厅,王兴武正往一张张纸条上贴便签,他前几天接到一个订单,拉萨大昭寺要定40万册臧经的用纸,他在准备样品。
“全国各地生产纸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要用石桥的纸?”我充满好奇。
王兴武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我们生产的迎春纸可以保存1500年,国家博物院、国家图书馆、故宫博物院、省博物馆等单位修复古籍都要到我们这里来采购纸张。”王兴武边说边转身拿了一个纸张样本册,他翻开中间的几张告诉我,“这就是迎春纸。”
那几张纸薄如蝉翼,我生怕他不小心就捏破了,他快速翻转并用手指揉搓着说:“这个纸不仅薄,韧性也非常好。PH值在7.5—8.0之间,目前,全世界只有两个地方能生产这种纸,一个地方是日本的越前县,另一个地方就是我们石桥村了。”
王兴武的祖先300多年前从湖北迁居至此,祖祖辈辈靠造纸过活,传到王兴武这一代已经是第18代。
1980年,15岁的王兴武开始跟着父亲学做纸。2009年,已经技艺成熟且有固定客源的王兴武想着要把村里的造纸产业做大做强,他成立了丹寨县石桥黔山古法造纸专业合作社,吸纳了社员88人,其中有20名贫困户,目前合作社一年产值600余万元,社员已全部脱贫。
展示厅挂着王兴武的全家福,他的两个儿子和妻子廖德云站在他的身后,夫妻俩一同打理合作社的事。
我指着全家福问他:“你的儿子也在造纸吗?”
“不不不,我不想他们造纸。”王兴武摇着头说,“造纸太辛苦了。现在这么好的时代他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那你祖传的手艺不就失传了吗?”我追问道。
“我带了6个徒弟,他们会把这门手艺继续传承下去。”王兴武的6个徒弟现在都是合作社的技艺骨干。
从王兴武家出来,我们沿着街道的石板路信步向前,猫和狗在街道上追逐玩耍,它们不害怕生人也不伤害生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沿街挂着的鸟笼中村民豢养的鸟儿正在与树上、山间的鸟儿“对唱山歌”,欢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河水潺潺,清澈见底。
这是大自然才能绘就的美丽画卷。
老人们安详地坐在门前晒太阳,小孩在嬉闹,大人们或闲聊,或做纸,大多数人家门口杂乱地堆放着造纸的工具,二楼阁楼上晾晒着衣物,这里不是旅游景点,是地地道道的工坊。传统的民居,本土的居民,生活本来的面貌没有被来来往往的游客改变太多。
来石桥旅游的人不算多,从街口走来的五六个人格外显眼。贵州海外旅行社欧美部经理任亚非带着北京旅行社的4位客人到石桥考察。他们将带领更多的国外游客到这里旅游。
任亚非估计了一下,每年到石桥旅行的上万人里有超过一半是国外友人,他们到这里来观赏、体验这门古老的技艺,相对保存完好的石桥特别受到外国友人的欢迎。
罗群的家位于纸街中段,她和几位大姐正在阳光下聊天,手里熟练地做着花草纸。10年前,外出打工多年的罗群回到石桥,开始古法造纸,临街的两间房屋作为销售展示,里间作为体验和堆放原料。她做的花草纸35元一张。见过世面的罗群,自己研究了一种造纸技艺——镂空纸,目前在石桥还是独创,她说,很多人采购这种纸做背景墙或隔断。
这两年,罗群和家人开始研究把蜡染、刺绣、银饰、蜡画等民族元素与古法造纸深度融合,除了制作纸张,他们还制作笔记本、书签、纸伞、灯笼、台灯等产品,精致又漂亮。
在纸街,只要村民家的门敞开着,无需邀请都可径直进去参观。
43岁的刘光先家门口花儿开得正好,他在院子里做纸,我们径直走进他家的院子,习惯了游客进出的他没有招呼我们。我们站在边上请教,来串门的两位老人倒是热情解答我们的疑问,他们年轻时也是做纸养家糊口。一位老人在旁边捡摘已经处理好的构树皮,白色树皮上的深色部分要摘出来,保证纸张的颜色更纯正。
石桥古法造纸的原料全部来自于周边的山林,大自然的生生不息成就了这门古老的技艺。石桥人经过世代的摸索与研究已经能利用植物开发出了红色、蓝色、黄色等10多种颜色的纸张。石桥古法造纸,是大自然慷慨馈赠与人类勤劳智慧的完美结合。
纸街不长,主街道只有四五百米,走到另一头又是一座“纸街”大门,透过大门远远看见一座人工石桥,我以为石桥村因此桥而得名。当地的一位大叔摇摇头指着更远处的石桥告诉我:“村子是因为那座桥而得名,它是天然形成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建造石桥的旁边果真还有一座石桥,桥上灌木乔木自然杂生,天然无雕饰,河水静静淌过石桥。
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把岩豆从桥上的丛林中欢快地跑下来,他是贵阳一家旅行社的驾驶员,每两三天就要载着客人来。前几天他采了一把岩豆回去,大受欢迎,这次又采一些回去与朋友们分享。那是一种野生的豆类食物,多数长在岩石边,烤熟后口感软而绵。
石桥的对面就是大崖脚,据说这里是最早开始古法造纸的地方。错落的岩层十分壮观,斜崖之下便是造纸的工坊,倾斜的角度刚好能容下一座造纸工坊,自然艺术与手工艺术就这么相互呼应。
我以为先人们选择在这里造纸,是因为崖下的特殊环境。王兴武纠正道:“是因为穷。”大家在这里造纸,一代延续一代,至今仍然保存着这个传统。现在这里是王兴武合作社的一个基地。
“迎春纸也是在这里制造出来的吗?”我想一观迎春纸的造纸技艺。
王兴武卖了一个关子:“制造迎春纸才要真正讲究特殊的地理、水文、温度等因素。”王兴武带着我们绕过两座山,通过一条石板小路,路两边草长得比人还高,我们看到一个山洞。
穿洞。这里是迎春纸诞生的地方。
贵州独特的喀斯特地貌孕育了无数的溶洞,这里就是其中一个,也是特别的一个。洞口很大,工坊在其间显得很矮小,洞顶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一大股清泉从洞中流出。王兴武说,这里冬暖夏凉,冬天最低温度15度左右。独特的环境造成了能保存1500年的迎春纸。可惜的是,因为一个工作物件坏了,我们到访时这里停工了。迎春纸工艺成为我下一次到访的理由。
穿洞也可以做花草纸体验,30元一个,做工的师傅教我:纸模架45度角进纸浆中快速而有频率地晃动再捞起来,这样纸张才均匀轻薄。摘取一些花草在纸浆上拼成自己想要的图案,师傅再舀一些纸浆定型,花草画就算完成。一些客人把作品留在了这里,也有客人再付10元钱,请他们待画干透之后寄给自己。
离开石桥的时候,风依然轻柔而温暖,一溜又一溜的梯田横卧在山脚与山腰,路边橙红的吊瓜明亮了大山的青翠。透过车窗,我看见阳光洒落在山间,也洒进了心里。
或许这里很快被我们忘却,但这里却永远被世界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