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里的福贵，活在一个一辈子不得不认命的故事里。套用今天的说法，他算是个“富二代”--- 地主之子、家财殷实，因嗜赌而败光了家产。恰逢国共内战，悲惨的命运由此开启：全家陆续离世，连最后的孙子也未能幸免，只剩一头老牛作陪。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有意思的是，牛与人同名，也叫“福贵”。小说巧妙的叙事：由一个第三人称的叙事者，带进第一人称…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叙事人大概是一个八十年代初叼竹签、戴草帽、身背包、在农村里面到处跑的下乡采集民谣者。这一极闲散且舒适的工作，让他有一天发现这田中老头，竟伫在田埂上与自家老牛对话，催促福贵道：“女人生下来要织布、鸡生下来要生蛋、牛生下来要种田。你怎能如此不本分？快走快走。”这句话也就点出了一个主题：你要认命。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后来采集民谣的小青年，与老头交谈甚欢。谈起故事，村民们大多对往事记不完全且不明原因地流眼泪、并用泥巴般裂开的手抹拭，像是报废了的物品；而老农不同，他好像能够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活灵活现地说故事，自我满足似得看待此生。乐观到边种地边唱歌：“皇帝招我做女婿，万里迢迢我不去”，符合“帝力于我何有哉”的境地。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可他，毕竟就是那个福贵啊！那个全家死绝了的福贵。如此悲惨的命运，却为何此时表现出人生颇为自在?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小青年接着听他讲故事。先从牛说起，他总会用“凤霞”“苦根”“二喜”等他假想出的别的牛，去刺激自家牛，让其明白不止它自己在干，更要好好地干。当然这些个假想名，正是他死去的亲人们的名字。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从这个角度，我们就进入“福贵”，读他坎坷凄惨的一生。他经历过太多事：目睹了抗日、国共内战、土改 打地主、“文化大革命“、三年自然灾害、改革开放；见证了荒谬的大炼钢…却能此般舒适、闲散地讲述故事。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没有让福贵用第一人称讲述，而是透过民谣收集者的眼光，让读者旁观了福贵的一生。这种距离摆在一个极为奇怪的背景之下：福贵用怎样的语调在描述自己一家人的故去，小青年眼中这个经历过如此不堪往事的小村庄，又是如何风光。如“家珍死得很好 福贵说 那个时候下午即将过去了 在田里干活的人开始 三三两两走上田埂 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 不再那么耀眼 变成了通红一轮 涂在一片红光闪闪的云层上|福贵微笑地看着我 西落的阳光照在他脸上 显得格外精神 他说 家珍死得很好 死得平平安安干干净净 死后一点是非都没留下 不像村里有些女人 死了还有人说闲话|| 坐在我对面的这位老人 用这样的语气谈论着 十多年前死去的妻子 仿佛是一片青草在风中摇曳 我看到宁静在遥远处波动|四周的人离开后的田野 呈现了舒展的姿态 无边无际 在夕阳之中如同水一样 泛出片片光芒 福贵的两只手搁在自己腿上 眼睛眯缝着看我 他还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我知道他的讲述还没有结束 我心想趁他站起来之前 让他把一切都说完吧|我就问 苦根现在有多大了 福贵的眼睛里流出了奇妙的神色 我分不清是悲凉 还是欣慰 他的目光从我头发上飘过去 往远处看了看 要是按年头算 苦根今年该有十七岁了”。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这段文字，充分展现了如今孓然一身、老去了的福贵，在只剩下自己和一头同名老牛的人生境遇里，看起来有点乐天知命。换做你，“知命”可以，但“乐天”就急需勇气了。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在历史课本上有个小说家叫赵树理，如今少被大众提起，却曾在延安时期被认为是：中国除了毛泽东和朱德之外，最有影响力的人；也被认为是全国作家的典范。这位非常符合当时主流意识形态的需要的山西 “农民作家”，不是农民却专写农民，喜欢用农民的语言来写，写出的作品也确实好。他也写过一篇小说恰巧叫《福贵》，主角也叫福贵。这个福贵原本是个上进青年，后因赌钱、借高利贷而堕落。不同的是结局：他抗日从军、战后分得田地，最终挺直腰板、重新做人，同命运对抗。全篇充溢着昂扬精神和上进气氛。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活着》里的福贵却毫无还手能力，身为底层社会的乡村农民，他经历过去中国几十年种种巨大的变动和灾难，对他而言，这一切他身不由主、不能自己。只能将这些遭遇都理解为是“命运”、“天意”。读完这部小说，你或许也能产生以下两种很矛盾的情绪：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正能量爆棚。一个经历如此不堪的老头，乐于现状；埋葬了全家人，死而无憾；枕下塞钱，待自己尸体发臭、他人收尸时，赠财于人，安乐终老。好一碗心灵鸡汤！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消极感满满。颠覆昔日的先锋，在巨大的变动之下，竟写出无力还手、教大家认命，招来诸多评论家的不满。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到底该如何区分“生存”或“生活”与“幸存”的分别？有些人认为福贵是个浩劫之下勉强的幸存者，却不能称为生活或生存。但余华说：幸存与生存，是一个铜板的两面，从这边看它叫幸存；从那边看叫生存。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从外人的角度去看，他的确是全家唯一的幸存者；把自己当作“他”这是过日子，这就叫做生活。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自此篇之后，余华的写作忽然变得规矩起来，从头到尾好好讲故事，情节不颠覆、叙事不乱来、结构不倒错，因为时间赋予他了力量。人在浩荡的时间长流中，不存在返老还童，只能跟着时间走、逆不得。看着同龄人、长辈等身边人，随自己的老去而一一告别，这就是时间。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时间，仿佛是一种天然力量，而余华借助大部分人都经历过的这几十年的时间浩劫，告诉我们：不追究，且认命、好好活，活着最重要。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这也是中国人的生存哲学。正如中国悠久、辉煌的文明，仔细看也是一把辛酸泪：多少兵荒马乱、多少自然灾害…这些不幸最终怎样呢？中国文明挺过来了，像福贵的命运一样，不必跟他谈及活着为什么，因为从福贵的心理现实角度看：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他只能这么想，借用传统的智慧跟哲学，坦然接受这一切。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八十年代流行很多的西方思潮，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认为：人先有存在再有本质。也就是人先活下来，才回头去思考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么人的生存目标自然是由人自己去把握和界定的，而非神。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

1992年，余华讲的这么一个貌似让人心灰意冷的故事。肤浅地讲，它极具乐观精神；哲学层面又提出了一个灰暗但不得不接受的现实：纵使经历过再多不可思议之事，活着就好，人生不需要意义。t7Q贵州163_163贵州事业单位考试信息网_163贵州人事考试信息网_贵州163网